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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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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年後。

三月。

熱帶雨林沒有冬天, 一天之內就能完成溫度的驟變, 冬天就是夜晚,夏天就是白天。

鐘彌盤腿坐在獨木舟上, 順著亞馬遜的河流漂泊,船夫坐在船頭唱著西語歌謠, 她抱著自己的照相機,用鏡頭捕捉轉瞬飛過的水鳥。

時間一晃,她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四個月, 從雨季迎來了旱季。不會再被突然而降的傾盆大雨打成落湯雞, 天上偶爾會溫柔地落一點淅淅瀝瀝的小雨,這讓她想到家鄉的春天。

來亞馬遜是因為郭總的資助,公益投資也是他產業的一部分,可以為品牌積累好感度,也可以合理避稅。

當初他問鐘彌有什麽想法,鐘彌在家把電腦上的地球儀轉了半周, 看到了南美, 那是離亞洲最遠的地方。

這是項目的最後一個月,鐘彌白皙的皮膚被日光曬成小麥色,原本就立體的五官反而更立體, 眼睛也因此顯得格外清亮,黑白分明。

夜幕將要降臨,船夫劃船而歸,鐘彌收獲不小,她拍到了黑凱門鱷捕食水豚的畫面。回到旅店, 她吃了一點冷掉的烤牛肉,打開電腦,把拍到的照片導進去,先前不小心泡了幾個昂貴的相機,她已經養成習慣,每天把照片都備份一遍。

門這時被敲了敲,是每天替她打掃屋子的貝卡阿姨,她說:“親愛的,有人找你。”

鐘彌算算時間,郭總每隔半個月會讓人寄點藥品過來,但是快遞一般都會讓前臺代收,貝卡會直接把東西送到她房間。

她謝過了貝卡,回到洗手間照了照鏡子。

這裏即使處於旱季也時不時下雨,長發不容易幹,她剪短了很多,隨意紮在腦後,有不少發絲散亂下來。

她好好梳理了一遍,忽然覺得自己是多此一舉,故意又揉亂了。

鐘彌走到旅店門外,溫徒側對著她,坐在長長的木椅上。

這裏的人大多穿得原始,皮膚黝黑,他幹凈的襯衣西褲,和蒼白的膚色,出現在這種地方,顯得分外矜貴,讓人看一眼就覺得會怠慢他。

看到鐘彌,他站起來。

“什麽時候來的?”

“今早。”他找到這裏時,她已經出了門,這裏的人都認識她,說她天黑就會回來。

他會來找她,其實她嚇了一跳。

亞馬遜灣的項目她簽過保密協議,這次拍攝是秘密進行的。他找自己,一定費過一番周折。

半年了。

半年沒有聯系,先前,她在網上了解到一些他的消息。

光恒集團的老總阮黎安似乎有心提前引退,把大筆的資產轉移到了長子溫徒的名下。

多半是阮黎安得知了阮宥的事,天平再度向溫徒傾斜,之後一切便都是順理成章了吧。鐘彌來到亞馬遜灣,幾乎切斷了與外界的聯系後,偶爾也會想起這些,藍朵一定拿到了不少錢。

說起這位長子,網友津津樂道,幾張氣質冷冽的照片在網上流傳,她們對溫徒為什麽不姓阮,感到十分好奇,故事也有了好幾個版本的說法。

而鐘彌的視角下,故事則是她的秘密最終敗露,她落荒而逃,如今他來找她是為了什麽呢。

鐘彌心裏應該湧動點什麽情緒,不過,在這裏熬了四個月,她的神經變得有點粗,也變得無欲無求。

見到他便有了種大喜大悲也風輕雲淡了感覺。

“吃過飯了嗎?”

“還沒。”

鐘彌便帶他進了自己的房間,去給他弄點吃的。

她也不是不忌諱跟他獨處,不過這幾個月已經折騰得她沒什麽人樣,他再怎麽饑不擇食,也不會對自己做出什麽。

鐘彌去旅店的餐廳看了看那些粘稠的豆子湯,折了回來,他坐在她的床上,四處看看。

她還是有玩拍立得的習慣,又拍了不少新的照片,掛在墻上,從剛來的時候開始,到現在一直在更新,他完整地看到了她四個月來在這裏發生的變化。

鐘彌讓他讓讓腿,從床底拖出一只小箱子,裏面裝了不少泡面,她平時都不舍得吃。

她拿了一包借了廚房煮,把餐廳的牛肉熱了熱,碼在上面,又去切了一盤木瓜。

她把小木桌上的電腦收起來,食物端上去,讓他湊合吃。

在這種條件下,已經是她能提供的最好的招待了,她在心裏面替他磕磣,來亞馬遜灣體驗叢林生活的白人很多,那些有錢人會不惜重金去住樹屋酒店或者豪華輪渡。他倒是跑到自己這兒來受委屈。

可她坐在他身邊,看他吃得很斯文,跟他在高級日料店裏吃生魚片的表情沒什麽區別。

鐘彌低頭看他的高檔皮鞋,沾了汙泥。

這是鱷魚皮嗎?她走了個神,每天拍野生動物讓她在這方面倒是很敏感。

“你住在哪裏?”

“離這裏不遠。”

附近的環境她知道得差不多:“是樹屋嗎?”

“嗯。”

“吃完就回去吧。”鐘彌覺得他在這裏呆著,挺不容易。

她剛來時就不習慣。

天沒完沒了的下雨,一陣一陣。她的頭發幹了濕,濕了幹,風一吹,感冒發燒遲遲不好。熬過來就算是新生。

像他這樣的少爺,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,恐怕會更加不習慣。

溫徒把她給的食物吃幹凈,也就沒堅持留下,走了。

就在鐘彌說服自己把這次當作一個小插曲,他只是個來看她的老朋友而已的時候,第二天收工回來,又一次看到了坐在旅店外的他。

還是那個樣子,纖塵不染的氣質。她這天在叢林裏摔了一跤,衣服上都是泥汙,看到他,有些自慚形穢。

溫徒看到她這麽狼狽,上前來,她趕在他關心之前就搶著說:“我沒事,我沒事。”

她回到房間,進浴室沖了個澡,換了幹凈的衣服。

她出來時穿的是拖鞋,平時一雙小腿都塞在雨靴裏面,發現溫徒凝視的目光,自己也往下一看。她的腿上有很多疤痕,蚊蟲叮咬的痕跡,還有一些擦傷。

鐘彌一時不知道把腿往哪縮,不自在地走近了一點,問他:“餓了沒有?”

很餓。

這一天餐廳裏有米飯,總算不用再給溫徒吃泡面。

不過溫徒放著五星酒店的晚餐不吃,大老遠跑來跟她吃這個是圖什麽,他吃著東西,似乎是無意中問她:“你對附近的部落熟悉嗎?”

“還好。”鐘彌有一段時間常去部落裏轉,那裏的居民對她都很友好,雖然語言不通,但經常送她食物吃。

“如果可以,能不能幫我找找死藤水?”

“你要喝那個東西嗎?”鐘彌驚了驚。

那是一種草藥做成的藥劑,致幻,傳說喝了它的人可以通靈,與死亡對話,讓靈魂得到凈化。傳得神乎其神,所以,有不少膽子大的游客願意獵奇。旅店裏就有,大半夜回來,白天再活躍的人也一副祥和安寧的神態。

鐘彌也好奇過,不過她沒那個膽量,只在部落裏見過祭祀榨取草藥的汁液,熬成褐色的藥汁,聞著那股氣味就不敢嘗試。

“那……你明天這個時候來,我帶你去。”鐘彌看他說的很認真,竟然也沒過腦子,答應了下來。

儀式是在夜裏的叢林深處舉行。

鐘彌想辦法給溫徒弄了雙雨靴,他剛來可能沒什麽感觸,不知道這邊蚊蟲的厲害。

不知道溫徒有生之年穿過這種膠鞋沒有,看著他脫下皮鞋套上這個還蠻有意思的,鐘彌走過去幫他把褲腳往靴子裏掖掖,這對土得不能再土的雨靴,居然讓他穿出一種春季新款的氣場。

她彎腰的時候,感覺頭上一陣風拂過,一只手摸摸她的頭發:“謝謝鐘彌。”

膚色深有個好處,看不出人臉紅。

鐘彌不著痕跡地直起身,往旁邊讓了讓:“走吧。”

這個儀式很漫長,她擔心他會出事,在身邊陪著。祭祀唱起了古老的部落族歌,一唱就是幾個小時。

儀式一旦開始就不能中途停下,那種深褐色的藥劑,鐘彌眼睜睜看著溫徒前前後後喝了五杯。

藥水有催吐的成分,他倒是很有涵養,獨自走到旁邊的叢林,鐘彌還是擔心,沒等他走多久就跟過去,他已經完事了,跟個沒事人一樣往回走。

“你有沒有事,有沒有不舒服?”鐘彌開始後悔帶他來嘗試這個。

溫徒朝她搖搖頭。

他臉上好像出現了她在別的游客臉上見過的神情,月光下看不清,她想走近,結果腳下一滑,往旁邊連連退了幾步。那一刻,溫徒一把抓住了她:“當心一點。”

她的手被他握在手裏。

鐘彌楞了楞,他握的動作緊了些,把她牽了過去,這一晚就沒再放手。

儀式一直進行到半夜才結束,鐘彌扶著他往回走,她打算把他送回樹屋,再自己回旅店。溫徒雖然看上去正常,但不管怎麽說他喝的東西裏都有致幻成分,鐘彌擔心他會迷路。

遠遠看到樹屋的燈光,她松了口氣。

“你還記得自己住哪間房嗎?”鐘彌問。

溫徒從口袋裏拿出張房卡來,她看了看,帶他過去找。

她在一架樓梯下找到了木牌,就是這個了,扶著他走上去。

在原始的叢林裏呆久了,看到樹屋裏現代化氣息十足的陳設,她還有些不習慣。

溫徒阻止了她開燈,他在閣樓上的長椅上坐下,目光呆滯。

“我回去了。”鐘彌站在他身後,想抽回自己的手。

卻被他拉到身旁坐下。

“再留一會兒。”她的肩一沈,是溫徒倚上來。

鐘彌想起那些關於死藤水的傳說,笑了笑,問他:“你看到平行世界了沒有?”

“嗯。”

“還看到了什麽?”

他這種狀態,讓她想起了很久以前,把他帶回家的那一晚。

是喝醉了的狀態,很相似。

大概喝致幻藥劑對他來說,不過是一次買醉而已,他後來還會失眠嗎?鐘彌想到這個,心裏忽然揪了一下。

頸窩也在這時被頂了頂,他的額頭在往那裏鉆。

“看到了你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看到有小可愛說國慶加更,OK的,晉江有活動,從1號到5號我都會日更一萬,所以今天晚點還會有一更,大家可以十點以後來看,麽麽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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